叫我牛老师~ 个别时候会写真人cp;有全职工作,写作纯属爱好,拉稀式更新。

【滇南电波】第二卷:回忆


01 最无用的是希望


在缅北的生活并不是只有打骂。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也幻想着依靠打几个骚扰电话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你们或许觉得照着写好的话术打电话时间很简单的事情,只要足够不要脸就行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会一遍一遍质疑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我“上班”的第一天,只打了三十几个电话,因为每一个电话的间隙我都要缓和一下情绪,特别是有人对你的话深信不疑,要将自己的养老钱“存”到来路不明的APP时,我都要停下来思考好久。有几个电话我甚至是假装打的——拨过去,假装接通了,聊两句,又假装被挂断;我自以为自己的演技真的精妙极了。


那天晚上,因为没有打完所有的电话,我在“工位上”等待他们对我的惩罚。一位微胖的大姐向我走来,说不上是哪里的口音:


“冬子,没事儿啊,你第一天打电话难免的,后面慢慢就好了。”她在我旁边的“工位”坐下来。


“姐……对不起……”我主观上并不想要道歉,但我当时害怕得要死。


“要是我培训你们,估计会好很多。”她在安慰我,但是听不出原谅的意味,“可惜上个月我不在,就只能让你们先按着话术本儿上说。”


“你得发挥你的优势。你的普通话又好,又是保险学本科背景,介绍养老产品不应该驾轻就熟吗?你不要觉得自己在骗人;你看,我们在云南确实有百亩的地;没有资金,怎么建养老院。期房都能卖,怎么养老院就不能先付后住了吗?”她看我默不作声,继续说道,“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再说这几年不是提倡‘以房养老’嘛!所以你不要正义感这么重,你干的活和地产中介、保险中介没什么区别……”


说来可笑,当时我竟然被她长达1个小时的“开小灶”说服,并暗暗发誓第二天一定要好好打电话,不能辜负她对我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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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嘞,叔叔,这样就可以了!已经注册好了,注册费和押金等到您入住的时候就会退给您,返现每月月底就能提取。”我面带笑意,这是我第二天的最后一个电话,“我们今年年底会组织观光团,让您和您的家人来云南这边看一看工程进度;您也可以每天看APP上的施工直播,总之您就放心吧,我们是当地重点扶持的项目,有资金-政策双保障的……哎,好,不客气不客气,再见啊……”


我也没想到,第二天就能有这么好的业绩。我拿着名单无比自信地走到主管面前“述职”。他对我很满意,给我发了一盒烟,问我要了银行卡号,说是要给我打工资。


幸运的是我不会抽烟,不幸的是我相信他们会给我工资……


02 最薄凉的是恐惧


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过了九个月,我因为业绩较好,一直住在单间里,所以对于外面的疾苦并不知情。有时候,我竟然会因为自己的“天赋”而沾沾自喜;殊不知,这九个月来我的卡上一分钱没有多,反而在各个平台借了很多钱——这也是我出来之后才知道的。


在我手下被骗的有三类,一类是骗到了注册费,然后被发觉异常就失联的“幸运儿”;第二类是交了注册费和押金,“坐享其成”的“懒蛋”;第三类,则是定期往平台投钱,渴望在养老之余有点额外收入的“聪明人”。第三类其实很常见,大家都想要更好的晚年生活,尤其是子女不在身边的,退休金高得没处放的。


第二天最后接电话的那个老头儿就是这第三类人,他不仅每个月的退休金分出一半来存到平台,还怂恿着自己的老伴儿也投了很多钱。回访的时候,他总是一遍一遍的感谢我,就像我感谢主管给我肉吃给我单间住那样。他说他的儿子经常不回家,也不往家里打电话,逢年过节也见不到人,所以他想与其和老伴儿孤独终老不如和一群老头儿老太太住一住过得开心;他也想给自己的孩子留多点钱,这样就不用工作太辛苦。我很喜欢和他打电话,除了可以冲业绩以外,还能收获一点受尊重的感觉。


“叔叔,是我,小周!”我当然不会用自己的名字,“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电话那边半天不出声,但杂声很大。


“叔叔?”我觉得可能是信号不好,提高了几个声调。


“你们是不是骗子啊?”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带着哭腔,“你们怎么这么丧良心呢……”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什么羞耻感了。准备大义凌然地解释一通,看能不能再榨取最后一滴血:“是阿姨啊,怎么了?叔叔呢?”


“这钱怎么取出来啊!”阿姨好像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急需用钱,这钱怎么取啊!啊啊啊!”


电话那头开始哭了起来,我觉得不宜多说就挂电话。


当天晚上我们“接到指示”暂停“业务”,销毁当前用的所有手机和电话卡。


后来我们听说是出人命了,有个老头突发恶疾但平台里的钱取不出来,医保报销完手里的钱还是不够花的,儿子工作忙一直没接电话,没几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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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头过去的第一天,我被几个人架到了河边,他们先是一顿乱棍,接着把我绑在了椅子上,将一块麻布叠了叠盖在了我的脸上,每隔十分钟浇一次水,我休息的间隙也会对我拳打脚踢,折磨了我两个小时。接着,他们把我关进木制的笼子,放进河里,上面只留20厘米的空间让我喘息。笼子上有很多倒着的木刺,用力太大就会陷到肉里,用力过小我整个人就会淹到水里。我能感觉到蚊虫在我的耳边嘶吼,在我的头皮狂欢;蚂蟥在我的腿上和肚皮用力的吮吸。但我不能叫——一点声响,他们就会把整个笼子放入水中。


夜晚,精疲力尽的我感到身体轻飘飘地上下浮沉,随后便昏了过去。


03 最温暖的是死亡


我又被关到了“新人”的集中营,这时候的我才意识到,无论我多么努力,我只是他们赚钱和泄愤的工具,根本不存在翻身的可能。


换了一个“产品包装”我的业务还是很熟练,但我也学会了张弛有度,有时候故意少打几个电话,少骗一点钱,大不了挨一顿抽,也比泡在水里强。


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一个正常人类的心态揣测这些恶魔。


“你很会给自己放水嘛!”万幸这一次挨罚的不是我,但是我们被压迫求在旁边“观摩”。


说话那人拿着5股的藤条往一微壮的男人背上抽打,频率很快,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来回碰撞。


“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了”刚开始男人还能忍,但是十几下过后,男人实在是忍不了了,拿手去挡。旁边一人见状拿起一根小臂粗的木棒,照着男人的手臂砸了下去——那是我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了。


“还敢挡着,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接着用脚一下一下踹在男人的腰腹部和肋骨上。


围观的我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有,生怕招惹到了这两个人。正当我以为责罚已经结束了的时候,那个拿藤条的人又抽出一把小刀,往男人的胖肚皮上扎去。但人的皮肤总归是有弹性的,脂肪也是很好的缓冲介质,一次其实扎不破,那人便拿刀一直往男人的身上扎,直到刀身扎透皮肤才算。


回“宿舍”的路上,我仿佛失了魂,我的耳朵里还是停留着男人的惨叫声。我再也不敢“放水”了,否则下一个被放血的人就是我。


“宿舍”里,我只穿着一条内裤,坐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这内裤不知道多久没换过了,不仔细闻都能闻到一丝臭味。我们并排坐着,位置是由他们决定的,自己不能挑;我的右手和左手交叉,分别拷在左右两个人的手腕上,双腿大开着,脚腕也互相拷在一起,就像警察发现我们的那样。在这里,你没有任何人类的尊严——我还有一条内裤遮羞,一些刚被打了屁股的人就这么光着坐在地上,把最“男人”的一面暴露在雨林潮湿的风中。


我不想因今天的事失眠,我要赶紧让自己睡着,因为明早还要起来喊口号,抽背话术,我不能有一点点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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