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偿】第一章（三）拳头
信任是对人最好的奴役。
恍惚间听见有人敲门，睁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我起身，扶着墙来到房间正南，打开那个从未上锁的房门——是月下部。
“为什么要杀他们？”他语气平静，但仿佛下一秒喉咙就要撕裂。
“嗯？”我有些疑惑，但没等我在说些什么，他就一拳把我打倒在地。
“月下部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觉得颅腔仿佛新年的撞钟，左右太阳穴来来回回的疼。
“怎么……了……呃……”我确实疑惑，难道昨天那群人出了什么意外吗？他如此激动的样子，也出离了我对他有限的认知，我的大脑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走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再质问我一些什么，却不差分毫地抓到了昨天被划开的伤口处，我疼得低吟了一声，他怔住了，但手并没有松开，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
“啊……对不起……”他语气缓和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死死地抓着我受伤的手腕，像触电一般松开手。
“嗯……”我感觉到伤口从一边向另一边裂开，凝结的血块撕扯着新长的皮肤。
“日向大人，抱歉……我”他跪了下来，将我从地上扶起，挪到垫子上，“昨天……好多人失血而亡，我看见你门口的地上……还有你的嘴里的血……我以为……”
“以为我新年之夜杀人饮血……？”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睛正在失去光芒，我到底在他身上期待一些什么呢，还不是和那些愚蠢的村民一样。
之后的十几分钟，勋默默地为我处理伤口，擦去身上的血污；我仿佛断了线的木偶，只是眼泪一直在流。
“如果我昨天死了……是不是大家就会明白……”我最后一点对生活的热忱被刚才那一拳狠狠地打落在了地上。
他揽着我贴近他，轻抚着我被打肿的嘴角。他的身上有一种男性独有的味道，像汗水，像泥土，但很好闻。我只感觉身体越来越沉，不自觉地瘫在他的怀里。
“您如果死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我几近睡着时，他轻声说了一句。
“嗯？”我的嗓子有点沙哑，发出的声音好像在清痰。
“没事，您休息吧。”说着把我的头慢慢放在枕头上，他离开的瞬间我感到一阵寒凉，仿佛被拿走了一部分躯体，跟着心脏开始绞痛，我努力地忍着，不让自己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
“您要是感觉身体不舒服的话，请不要忍着。”他并没有走，关了一下窗户，又回到了我身边。
“……”
我眼睛微睁着，却没有给他回应。
“日向大人……”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日向大人？枫夜！”
我并没有反应，只是空洞无光的看着前方。
他想将我的上半身托起，但我瘫软得像离了海的水母。他有些惶恐地去探我的脉搏，听我的鼻息。
“枫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强作镇定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便像一只受了惊地兔子，抱着我向医馆狂奔，也不理会我脚腕上的枷锁。
----------------------------
没有人愿意医治我，大概是勋给医生说了一些什么，我才得以抢救和治疗。拯救我一个“千古罪人”恐怕是这些医生护士一辈子的耻辱。
我并没有病床，而是被随意丢置在走廊的一角，身上盖着一条味道奇怪的被子。
---------------------------------
“日向大人，您感觉好些了吗？”勋的手轻轻地浮在我的被子上，好像我是一个马上破裂的泡沫。
“嗯……”我想说话，但干涩的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怪声。
“我给您带了一些饭。”
凡是走过这节走廊的人，五一不好奇地多看我一眼，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想一睹这个让他们家破人亡的恶魔究竟长什么样子。
我花了一些力气坐起来，看到勋给我准备了一些软烂的蔬菜、瘦肉还有汤。可能因为躺得太久，我起来的时候一阵眩晕恶心；但我极力克制住了，不知为何，我总想在他面前保持绝对的体面。
“您现在不想吃也没关系。”
我没有理他，咂了一点水；可没吃两口，便把吃下去的东西连同胃液一同吐回了饭盒中，我抱歉地看着他，眼底充血，之后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