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罚不当罪
01 “自愿”有罪
显然,我不能在养老院工作了。未来的几周可能都要在哪个派出所或者分局当“扫地僧”,但也没人给我说个具体期限。
……
“哟,犯什么错误了?来这打扫卫生了?”
又是那个叫崔什么的男人。跟他一起走的还有两个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警察。
“嗯。来打扫卫生。”我并不想把我来这里的来龙去脉都给他说明白。
“正好。我们今天技术大比武,下午结束后你来帮忙收拾一下会场。在304……”
“不好意思,我需要批假条才能去。”我撒了个谎。
“……嗯,那行吧。你在这好好表现!”他也没跟我“寒暄”太久,也是随便应了几句就走了。我猜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让我帮忙。
一两个月不见,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好像已经忘了那个女人。
我看见的很多感情,都不是你情我愿,而是一方更懂得控制另一方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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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朝阳分局好像有点热闹,据说是发现了一个提供X虐待服务、制售相关视频的小窝点。我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的时候,看到几个身材瘦削的、略带勾栏气的女孩正从警车上下来。
我看不清她们的身上是否有伤痕、淤青,但其中一个女孩的走路姿势确实有点奇怪;对于她的服务内容,我可以猜个大概。
可能很多人看到她们现在狼狈,都难免甩上一句“活该,都是自找的”。
但人们真的懂什么叫“自愿”吗?
更衣室的窗户一直在透风,不知道是不是激素的原因,我越来越怕冷。
02 “温暖”的结局
但凡面对过一次死亡,都会记住那种压抑的心情,即使具体的过程已经淡忘。
那个走路奇怪的女孩让我想起了,我从窗口看到的那个拍短视频的小姑娘。
我对她的长相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的皮肤非常光亮。她的髋关节因为一些出格的操作脱位了,自那以后,她走路就一扭一扭的,就像《卖拐》里的范伟一样。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我进了水牢的那天。
那些人说可怜我在水里泡得太久了,让我上岸来暖和暖和,说着就把我拖到不远处的垃圾房。他们让我用石灰处理垃圾,作为奖励可以在垃圾房里休息一晚。
石灰袋子并不重,即使在受了这么多折磨过后,我依旧能很轻松地把它拎起。但正当我准备把石灰倒向垃圾堆的时候,我看见一片腌臜中,似乎有东西在动,我吓得手一哆嗦,袋子重重摔到地上。
我忍着恶臭离近了看——只见一只满是污渍的手,在轻轻地上下摆动。我捡起一个塑料瓶拨开手臂周围的垃圾,避免自己不小心碰到用过的针头。
经过一番折腾,我看清了她的脸,还有她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小肠——她的肚子被水平地划开一道口,泥土、内脏、血液混成一团团黑褐色的肉块。
“我不疼……”我听见了一声弱弱的低吟。
“有点……冷……”
她的眼神平静,就像在思考午饭吃什么一样平静,问道:“天黑了吗?”
“天快亮了……”我看着她光滑的手臂,就要碰到自己流出来的内脏,转身拎起了那袋石灰。
石灰和水散发的热量,让我的汗流到了眼睛里,于是我闭着眼睛哭,最终也没有看见她和垃圾一起慢慢碳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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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好衣服下楼,她们还在值班室的门口站着。我又多看了一眼那个走路奇怪的女孩,试图找一些不存在的奇迹;可她皮肤松弛,毫无光泽。
我裹紧了大衣,把手机放在内兜,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我看到人行道上穿着破旧军大衣的流浪汉,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向我扔苹果核、香蕉皮什么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大概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不远处就有一个烧烤摊,灼热的炭火炙烤着表面发干的肉串;燃烧的蛋白质和油脂,只有这个时候是香的。
没走两步,就看见那个姓崔的从花店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束向日葵,就像掐着谁的脖子一样,直愣愣的。
这大概就是男人吧,哪根电线杆都要尿一下才满意。
“这是,又找了新嫂子吗?”我带着戏谑。
他抓花束的手攥得更紧了。
“没有。”说完就回警局院子找他的车去了。
简短的回答反而让我感觉到了难堪。我只谈过一次不堪的恋爱,又怎么有资格去评论别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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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说,桥上睡着的那个流浪汉死了;到那一看,警戒线被风刮得七零八落的,和流浪汉的一生一样。
据说是有好心人给他买了几个烧饼,老汉饿得太久,再加上没有水,就活活噎死了。